厦门故事 | “钳”力无限 船舶钳工护航巨轮航行大洋
阳光火辣,空气闷热,机器轰鸣。胡志光站在脚手架上,和工友们忙着组装一艘远洋货轮的“心脏”——发动机。这是一艘长度近200米的大船,造好后可装载7500辆小汽车,目前主体已基本完工,下月初将下水试航,安装调试正在加紧推进中。

  大型远洋货轮是海洋中的“巨兽”,载着海量货物,穿梭在大洋之间,将全球经济紧密相连。它们不仅是现代海洋运输的核心力量,更是凝聚人类智慧的杰作。要完成这样的大型杰作,少不了胡志光们安装的动力系统。

  胡志光是厦门船舶重工股份有限公司(简称“厦船重工”)的船舶钳工。在厦船重工,共有80名船舶钳工,根据职责不同,大致分为安装钳工、调试钳工、维修钳工。他们要负责船舶主机、辅机(如柴油机、汽轮机)及复杂机械系统的安装、调试和维修,将数千个精密零件组装成动力系统,确保船舶在海上稳定运行。

  0.01毫米误差控制

  间隙大了小了 都会影响发动机正常工作

  一艘长约200米的远洋货轮净吨位有多重?大概2万吨。一根头发丝有多细?大概0.06毫米。作为轴系安装钳工,胡志光的工作就是在万吨级货轮上,做着以“丝”的精度来衡量的工作。

  船舶的建造,就像搭积木,根据设计图纸组装。说起来简单,但要让船舶在海中乘风破浪、稳定运行,离不开众多复杂而精密的系统,它们犹如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巨型“机械城堡”,彼此协同运作。这其中,动力系统尤为关键,是货轮的“心脏”。

  厦船重工机电调试部部长兰树财说,现在,大型远洋货轮通常采用柴油发动机(使用LNG作为主燃料)为主动力源,发动机产生的巨大动力通过传动系统传递给螺旋桨,推动货轮在海洋中破浪前行。在这里面,轴系的安装至关重要。

  胡志光说,一根轴有几十吨重,要用吊车运过来。钳工的一项重要工作,就要调整轴与轴套之间的间隙。根据设计图纸给出的数据,间隙在0.9毫米—1.05毫米之间,间隙大了小了,都会影响发动机正常工作,误差必须控制在0.01毫米内。

  轴系安装完成后,还要进行各轴承位置的受力调整。“就是称重,计算每道轴承的受力情况。”胡志光说,一根轴上有多个轴承,需要一位经验老到的钳工指挥,其他点位钳工配合。“受力是八九吨,还是五六吨,间隙大小就不同。有的地方得抬几十丝,或降几十丝。”胡志光说的“丝”,就是0.01毫米,钳工用“丝”来作为计量单位。

  兰树财说,负责指挥的钳工,一般人不能胜任,既得经验丰富,还要懂计算。但即使是老师傅,也要调整十几次才能达到要求。要是经验不足,也许调试一个月都调试不出来。现在,作为轮机班副班长,从业17年的胡志光已带领钳工们做过多次轴系安装调试。

  十几天打磨舵孔

  中途不能换人 磨得大家都没有脾气

  做船舶钳工,不单要精,还要细。

  胡志光说,最累的要属调整主机。一台主机两三百吨,要调整到合适的参数,就得用扳手一“丝”一“丝”地调,差三五“丝”都不行。主机都在狭窄的空间里,操作空间只有不到半米宽,脚下还有许多管线,钳工们要选好角度,弯着腰,举起扳手松开或者拧紧顶丝,不好拧的,还要拿榔头敲。“要是扳手打滑,一不小心还容易受伤。”胡志光说。

  除了手上的活要细,还要有耐心。胡志光举例说,在舵与杆的安装中,需要让它们的接触面达到75%以上,如果没有达到要求,就要进行修刮,即用磨具来磨舵孔。胡志光说,现在设备的精度还没有达到完美契合的程度,需要钳工手工让它们契合。一个舵系有3个舵孔,孔的直径不到半米,长度1米,离地1米多高,钳工们只能半蹲或者仰头磨。

  “磨个十来分钟就得休息一下,手很酸,但要达到要求,还急不得,机器代替不了,有时候要磨十几天,有时候一个月都在磨这个,磨得大家都没了脾气,小年轻都受不了。”胡志光说,每个人的手法不一样,接手了这项工作,中途就不能换人替代。

  50℃以上高温环境

  船舶试航结束 发动机要“趁热”检测

  一艘船能下水试航,并不意味着钳工们的工作完成了,还有很多后续工作等着他们。其中之一就是热态负荷,即在船舶试航回来后,马上对发动机进行检测。

  兰树财说,刚运行完的机器很烫,但工人们要穿着雨衣爬进去检测,里面温度在50℃至60℃。钳工们一次待十几分钟,检测完一种设备,就退出来,换另一个人进去,轮流作业。钳工们要在里面待上两个小时左右,把所有设备都检查完。“得‘趁热’,不能等机器冷却了再进去,不然数据就不准。”兰树财说,工人们一身干净地爬进去,出来一身汗一身油。

  此外还有拆缸,这是试航后验证柴油机的步骤。兰树财说,一般柴油机有七个缸,是厂家整机安装的,但试航后,钳工们要拆掉其中一个缸,看有无磨损、异常的情况。高温、空间狭窄、零件复杂……这个直径600厘米—800厘米、长度1.5米左右的缸,七八个钳工需要拆两天以上。

  “有时候一干一个通宵,或者二十七八个小时,拆完还要装回去。”胡志光说,在船上干活,大多是在狭小的空间里,夏天烫冬天冷,耳边还有轰鸣的噪声。“这也是船舶钳工难培养的原因,他们需要技术也需要体力,许多大型设备机器帮不了,只能人工操作。一个成熟的安装钳工,成长期要五六年。”兰树财说。

  十多年丰富经验

  困扰两个多月的难题 他不到两小时就解决

  安装完成,接下来就是调试。“心脏要跳动,首先要打通毛细血管,调试钳工就是打通毛细血管的人。”兰树财说,调试后,机器才能“一键启动”。

  建造师苏宁江自1997年起,曾做了13年的调试钳工。他说,做调试钳工,每一根弦都要绷得很紧,一不小心调错参数,船舶在运行中就会出问题。调整空气阀的数值、空气瓶要充多少气、安全阀的敏感度是多少……“要一直研究,摸索它们的脾气、性能,不然调不出来。”苏宁江说。

  1998年,在厦船重工当调试钳工学徒的苏宁江,因为心急,安全阀弹簧不小心弹出来,弹到了他的眼角,差点伤到眼睛,现在还有一道印迹。这让他时刻谨记:虽然工期压力大,但不能急,既要保质又要保量地完成工作。

  2009年,苏宁江被派去另一家船舶制造公司支援。当时,对方遇到一个难题,一个空气瓶的数值调整不到想要的数值,查找故障两个多月,也没找到原因。苏宁江和同事去了以后,不到两小时就调整好了——他调整了安全阀下面的一个小螺丝。“这需要长期的经验积累才能知道。”苏宁江说。

  数十米高空作业

  “五星设备”出现故障 哪怕半夜也要到岗维修

  如果说调试钳工打通船舶的毛细血管,那么,维修钳工就是要守好大后方。在厦船重工,所有大型设备都需要维修钳工维修。与其他船舶钳工不同,除了钻狭小的船舱,维修钳工还要上高空。

  前不久,一辆300吨的吊车电路坏了,53岁的维修钳工黄文夏爬上68米高的吊臂,和同事们检修了好几个小时。“刚开始也怕,脚会抖,现在也习惯了。”黄文夏于1991年参加工作,后成为维修钳工,目前已做了26年。他说,68米的高度不是最高的,他上过的最高高度是90多米,相当于30多层楼高。

  “夏天暴晒,风还大,站在上面,嘴差点都被吹歪。”曾做过维修部部长的兰树财说,维修钳工大多是高空作业,他们系着安全绳,甚至要走到伸出去的吊臂上,一上去就是几个小时。

  在厦船重工,凡是100吨以上的吊车,都划归为“五星设备”,也就是最重要的、等级最高的设备。公司的要求是,如果这些“五星设备”出现故障,应尽可能在4小时以内修好,尽快恢复生产。对于维修钳工来说,无论什么时间,哪怕是半夜,只要出现故障,都必须到岗维修。

  也是在前不久,一辆300吨的吊车出现故障,货物吊在半空中。黄文夏赶紧爬上去查找故障点,后来才发现是钢丝绳脱槽了。他们从晚上8点多修到凌晨,“主要是查找故障耗时比较长”。

  当维修钳工20多年,黄文夏成为厦船重工三名钳工高级技师之一。对他来说,高空作业不是问题,他积累了许多经验。“有时候听听机器的声音,就能判断哪里出了问题。比如一台发动机,正常运行时声音是很顺畅的,出现故障时,就会有一些异常声音。”黄文夏说,现在的设备越来越先进,他要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,“不懂也要搞懂”。

  【释疑】

  船舶钳工能被 人工智能替代吗?

  人工智能发展,让许多生产线更高效、更智能。又苦又累的船舶钳工,可以用人工智能来替代吗?兰树财说,目前来看,还不太可能。他说,每一艘船舶几乎都是“特别定制”,无法大规模复制生产,且有些操作空间,机器无法进去,只能人工完成。

  但有一些工序,可以用先进的设备来代替,比如大型设备的运送、起吊等。“它们起辅助作用,可以缩短造船时间。”兰树财说,现在造一艘大型远洋货轮在总装阶段大概需要7个月时间,比以往节省了近半年,就是因为有科技手段的加持。

  泰坦尼克号惨剧 今天还会发生吗?

  1912年4月14日23时40分左右,泰坦尼克号与一座冰山相撞,造成右舷船艏至船中部破裂,五间水密舱进水。事件导致船上上千人丧生,号称“永不沉没”的泰坦尼克号沉没于北大西洋纽芬兰附近海域。后来,电影《泰坦尼克号》风靡全世界,人们记住了杰克和罗丝。

  如果现代远洋轮船发生激烈碰撞,还会发生泰坦尼克号那样的惨剧吗?“基本上不可能。”兰树财分析,一是现代船只的设计更加科学合理,有上下两层,底部有几十个分割的压载舱,当碰撞发生时,可以调节海水进入压载舱的量,不会导致船体失衡;二是现在的焊接技术有了显著提高,船体更稳固,断裂现象不太容易发生。
(厦门晚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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